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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默聲沒有告訴秦微,關於三年之後的婚約,時崆的心情。秦微雖然用情至深,卻也是個情竇初開的,素日又不像尋常女孩子想一想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,想一想男女之事,一顆心都撲在了若水九轉上,正如她看得穿一些陰謀,讀得懂一些欲望,自己卻只是個看客,從不曾涉足其中。情感亦是,到現在,她都光明正大的私定終身了,還只覺得兩個人只要兩情相悅就夠了。

可是時崆是一個正常的,年輕,充滿精力的男人!抵禦得了誘惑的男人很多,比如時崆就是有一群絕色尤物赤條條也好,怎麽樣也好的在他的面前勾引他也做得到坐懷不亂。可是有哪個男人能抵禦得了心愛之人的吸引?偏偏那丫頭一舉一動盡是別樣風流還不自知。

時崆想念秦微得緊,可是越是想念,越發的不敢相見了。

打小做殺手的,除了服從命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心愛之物。即使暗門是海天的,也會教會他們遠離不能控制的誘惑。他們也許不能做到無情無欲,卻比誰都清楚哪些是自己不能沾的。

對於時崆來說,秦微就是不能多觸碰的。碰了,離得開,卻會得病,得相思病。離不開,會出事。

被掃了興致的秦微,忽然覺得做什麽都是一般的無味,幹脆又在床榻上盤膝,打坐到天亮了。

這兩個半月的閉關,效果非常的好。水之黏稠,水之盈容,水之訣行都有了些許的觸動感悟,水之柔韌,水之順理,雖然有所感觸卻還是朦朦朧朧難以撲捉。然而即使有感悟的,也越來越覺得若水九轉深不可測,水之道,更加難以捉摸。秦微忽然很想念在轟雷山谷的日子,沒有任何事情會打擾她對於水之道的渴求。

但是如果現在就想像慶隆帝請旨出宮尋水源練功的話,也許會被父皇認為是要與時崆相會了,他能同意才怪。偷偷溜走,又好像過河拆橋了。還好之前有意提了一次北陵郡的冰雕,慶隆帝念著她從未見過冰雕,便許她生辰之後去游玩半月。

半個月!一來一回就得五天!但好歹,聊勝於無嘛!

秦微被這兩次閉關的感悟弄得心癢難耐,似乎上了癮一般,每日若水九轉真氣不停的運轉都不能滿足,一有時間又去練功去了。

沒兩天,就到了秦微的生辰了。

螢觚公主身為慶隆帝最為寵愛的掌上明珠,本該擁有一個不下於千秋節的盛筵。可是眾所周知,螢觚公主的生辰,也是蘊離夫人的忌日。所以整個生辰也就在秦微的要求下一分為二,白日算是生辰,夜間便是鐘離微的祭禮。

盡管儀式簡陋,卻沒有任何人會怠慢這位公主殿下,長信宮的私庫本就是十分豐盈的,這一下塞了無數珍寶進來,私庫似乎就要滿了。

不過真正讓秦微在意的,還是這一日天降大雪。

也許是修煉了若水九轉的緣故,秦微對於流水雨雪都十分的喜愛。而之前的華嚴郡也好,邈煙郡也好都是地域偏南,溫暖宜人,少有冰雪。只有在西白城的轟雷山谷中,秦微才真正感受到冰雪的美好。她也愛極了冰雪。

慶隆十八年的第一場雪,竟比之去年遲到了半個月的時間,似乎只為了趕上這一天。

壽宴設在明苑之中,草木大都雕零了,卻也有芭蕉,枇杷等猶如被凍結在冰雪中一樣,固執的堅守著一縷鮮艷的色彩。顯得灰敗,也顯得執著。

因為日子特殊,上至皇後,下到宮女都不敢裝飾得過於華艷。這十數年,每每到了這一天,朝堂後宮便沒有一個人敢於提起任何讓皇上不痛快的事情,數位重臣,諸多寵妃的教訓讓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個忌諱。包括皇後在內,即使她們再恨,這一天,也同樣要以無聲的方式為鐘離微祭奠。

而如今,鐘離微的女兒回來了。

那個賤人的孩子,不僅得盡了皇帝的寵愛,奪盡了後宮的風采,還明目張膽的為鐘離微舉辦私祭!

皇後與一些老人都在宮中狠毒痛罵,可是出了宮,沒有一個人敢把那份狠毒帶出來。她們還是只能夠穿著素麗的衣裳,為鐘離微祭奠。

她們恨,老臣們如何不恨。可是皇上對於蘊離夫人的偏執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,如果不是蘊離夫人已死,這樣的偏執完全可以毀了皇上辛辛苦苦十八年做下的偉大功績。

而那個孩子,才回來,就讓皇上為時家平反。那詔書下來,是打臉啊!在全天下面前打臉啊!那是皇上一世英名上的汙點啊!老臣們恨啊!

可是即使恨,也沒他們發難的份。慶隆帝是一個少有的英主,是一個少有的能夠將朝臣掌握的英主。對於這些人能做出什麽事來,一清二楚,自然不會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來破壞他難得搞好的父女關系。所以這一日能來的,都是極為識趣的。

小微和微兒也許都不喜歡,可是他還是要給,因為小微是他的公主。是大齊,最耀眼的公主。

卯時一刻,綠水藍湖進東暖閣侍奉,一進門,便直勾勾打了一個冷顫。

這暖閣,竟比外面還要冷。

穿過層層帷幔,柔軟細滑的絲緞舞動著撫過過她們的肌膚,柔軟而冰涼,有風在閣中流轉,絲絲冷意似乎要從肌膚,滲進骨頭裏。而在這層層森冷之中,封號螢觚的公主僅僅披著昨夜沐浴後的淡藍色撒花煙長衫站在窗口。寬長柔軟的帷幔在她的身邊搖曳,冷冽的風將她那被墨汁浸透的長發吹起,單薄的寢衣緊貼著她單薄的身體,飄逸的衣袂,肆舞的發絲,仿佛她並不是處身宮殿,而是站在俯覽群山的山巔,隨時都會被風吹走,離開人間,飄向九天。

右手握著一個玉簡,背在身後,仰頭看著窗外陰霾的天。

單薄的絲緞勾勒出她略顯單薄的曲線,一雙縹色玉足與白玉地面難以分辨,毫無血色的肌膚並沒有遭受寒風摧殘的痕跡,淡而清晰的眉無需畫,便如遠山般悠遠,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一般沒了人氣。

綠水藍湖不敢打擾,綠水端著溫水退下,藍湖留在閣中等候差遣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幽深的湖水在陽光下恢覆了它清澈的光彩,那一雙眸也回到了人間。

“怎麽就站在這裏受凍了?”藍湖此時已經感到身體涼透了,原本只是低頭侍候,卻不知不覺間蜷縮了起來。竟也沒有註意公主什麽時候走到了自己身邊來。

秦微牽起她凍得紫紅的右手,指尖輕輕點在手背陽池穴。藍湖一被秦微的指尖觸及,便感到一點溫暖,秦微的手並不冷,也不暖,只是藍湖太冷了。一股暖流順著經脈緩緩流到全身。藍湖並沒有受寵若驚,心中卻是強烈的感動。畢竟沒有幾個主子,會為一個沒有什麽利用價值的奴才這樣。

因為是生辰,秦微很是麻煩的穿了一身紫華蹙金廣綾鳳越牡丹的宮裝,繡碧霞雲紋西番蓮連珠孔雀紋錦長裙,十分華艷,只是披著一件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披風便將這一身華艷蓋了下去,只露出一雙蜀錦做面玉石為底的小鞋,那玉是什麽玉秦微還真不認得。披風卸下又是明黃纏枝牡丹丹鳳朝陽雲肩。秦微見著這一身行頭便問麻衣,她之前看中的那一套月白金紋的呢?麻衣回稟,是皇上找唐總管送了這一身來。秦微無奈,只好再頂了一整套的赤金絞絲鏤空頭飾。

其實這樣的裝扮在宮宴之中實屬平常,她也不知道這一日的宮宴會沒有人敢穿的華艷。於是當她從小轎中下來,看到那一片淺淺淡淡柔美雅致的色彩,就很想念櫃中那清淺的色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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